陈健宇
向往自由、主张凡事皆为体验的佛系米兰上班狗爱好：一切新鲜事
这是《国外生活二三事》第146篇
作为一个非正经的日本文化爱好者，我固执地认为每个日本人都或多或少地具有一点“忍者”的特质，今天想跟各位聊的话题就和“忍者”们擅长的隐身技能有关。
去年盛夏的一个周末，正是百无聊赖之际，我打开了一份JLPT的N3模拟测试题，想验证一下自己的业余水平，测试的结果虽然是通过了，但由于测试的过程中并没有严格计时，所以N3的水准多少也包含了一些水分。即便如此，在之后的自信膨胀期内，我甚至爆发了到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日本人来畅聊的冲动。抛开行为动机不谈，有人可能会觉得好笑。既然说日本人都会隐身，到米兰大街上去找的话就真的能找到日本人吗？
根据意大利国家级统计机构Istituto Nazionale di Statistica（简称ISTAT）2023年1月份出炉的统计数据，每年有约10万日本人入境意大利，其中7039人持有合法居留身份，这七千多人里头又有将近百分之三十是米兰的常住人口。但有意思点在于，如果不是我们刻意地去寻找，即便是在米兰的一些备受日本旅者推崇的点位或区域里，通常也很难发现日本人的踪迹。当然，他们并非真的都隐身了。曾经有一家韩国的媒体撰文称，中国人在海外是“好奇心浓重的探险家”，这大概就是我们总能在国外的大街小巷里听到熟悉乡音的缘由了。而日本人在海外则处处谨慎小心，悄然蛰伏于茫茫人海之中，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引人注目的行为。带着这个疑问，我从网上查到了“耻感文化”这个词，所谓耻感即羞耻心，耻感文化是一种道德层面的行为规范。中国自古就有“知耻而后勇”的说法，春秋时期的儒家与法家著作都曾对“知耻”的行为表示推崇，现代中国也有诸如“浪费粮食可耻”“乱扔垃圾可耻”之类的标语，耻感文化的影响无处不在。美国人类学家露丝·潘乃德在其著作《菊花与剑》中对日本的耻感文化作了相当多的分析与论述，指出日本社会运作大抵是由羞耻心所推动的。从日本人在海外的表现来看，似乎他们的行为可以用“引人瞩目可耻”作为概括。许多日本人到了景区习惯自己琢磨路线，自己拿着攻略默默研究。相信和日本人真正有过交往的朋友都知道，他们对“耻度”的感知技能似乎已经点满，他们会比较在意周围人的评价和眼光，并因此约束自我、收敛自我，这可能是他们可以在海外“隐身”的根本原因。相较之下，中国的社会氛围与日本大不相同，中国人更习惯高频的人际交互，并且不会太过在意陌生人的视线，甚至说那些可以在人群中收放自如的人更容易获得认可。打个比方，在中国，一个外国游客可能上一秒还在十字路口驻足观望，下一秒就会冒出来一个好心大妈答疑解惑，即便这个游客本人没有表达求助的意愿。除了耻度文化这个主因以外，个人觉得日本人在海外的集体隐身还跟他们抱团的习惯有关。据了解，日本人到海外选择开启自由行程，如果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旅行老鸟，他们会到类似ロコタビ（LOCOTABI）这种网站上寻找向导、获取资讯。网站的运营策略就是让住在海外的日本人为其他日籍游客提供服务，所以注册会员必须是日本人，很可能游客从机场下飞机再到离境的那天，一路上接触到的服务都是日语的。我曾经的日语老师说，在米兰，大部分日本人都在日系跨国企业内工作，平时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休息日窝在家里，假期时要么买机票归国，要么选择性地参加一些日侨的海外联谊会活动。总而言之，他们和本地人的互动可能少之又少。说到日侨在米兰的海外联谊会，“北イタリア日本人会”的知名度算是比较高的。联谊会定期举办的活动包括但不限于网球联谊赛、合作漂流体验、音乐演奏会、艺术作品展，还提供书籍借阅、日语补习、伝統芸能教授等等服务。需要注意的是，联谊会的所有活动仅对会员开放，而且谢绝非日籍人士入会，联谊会的自建文库还谢绝一切非日文书籍的社会捐赠，那种由内而外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可见一斑。前阵子，通过媒体对胡友平女士英勇事迹的报道，我头回知道了海外“日本人学校”的存在。这里的日本人学校，指的是专门供在海外生活的日本人子女就读的、进行与日本国内同等教育的全日制学校。米兰的日本人学校仅有一家，学校除了每年的十一月底举办“学园祭”活动外，其他时间不对外开放。据相关官方数据显示，米兰的日本学校每年举办学园祭期间都能吸引到超过2000人次的游人参与，以至于许多意犹未尽的意大利人纷纷给学校留言说，希望校方可以增加一些面向公众的文化宣传活动。遗憾的是，多年以来校方并未有过积极回应，这样的泼天富贵如果换给中文学校，校长恐怕半夜都会笑醒吧。
回到“隐身”这个话题上来，人在海外小心谨慎不是什么坏事，往往高调的行事风格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我想说的是，倘若这样的习惯可以稍微作出一些改变，是不是能更好地感受到来自世界的善意呢？* 专栏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和之梦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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