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枰记》观后｜从“那时我们有梦”到“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4月5日晚19:30，话剧九人出品的《双枰记》在B站“话剧九人”直播间如约进行了1.0联排版本的公益放映。
与此同时，经过打磨升级的《双枰记》也正在路上。《双枰记》2.0版线下演出已定于6月11-12日的北京民族文化宫大剧院进行，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直达大麦购票页面。
翘首以盼的时刻，让我们借着下面这篇观后感，重温一下《双枰记》曾带给我们的那个雨夜吧。
提起故人，你的心里浮现起谁？
《双枰记》是话剧九人民国知识分子系列中目前最沉郁的一部作品，作别少年意气的时光，中年人所面临的现实让这部作品始终以灰色调为肌底。它不是一部轻松的作品，却是一个情之所至、后劲十足的故事。
它的题眼——献给故人，不是在交代《四张机》中人物角色的结局，而是致敬总角旧交、崎路同行的曲折，以及命运与现实相撞后留下的灰烬中、那片始终不变的温热。
你永远无法抵御风暴
《双枰记》里的三位文人，从白衣挚友、同怀救国之愿的少年时代，到“共党匪首”“青帮爪牙”“亲蒋分子”，重逢于一方囚室；两位奇女子，南棋北鼓，乱世流离，又因一盏滚灯相逢于微雨长夜的金陵城。
有一种叫做命运的力量，无差别地作用于每一位个体之上，不因为学识、年龄、性别、阶级、品性而减弱它丝毫的烈度，只将人置于狂风暴雨中，逼人作出选择，却又用这选择将人引到更近风暴中心的地方去，直到下一个选择、下一场更暴虐的风暴。
在这样的时代风暴中，有人一如既往、大开大合，在所有命运的胁迫中，都选择宁折不弯，选择不屈服，选择抗争，选择革命，比如最终困于囚室的程无右；
时光荏苒，只有他“一如既往”
有人迂回徘徊，踽踽独行，尝试绕过风暴、教育风暴、驾驭风暴，比如最终妻离子散的郎世飖；
“国人道德之意多，法律之意少，唯郎世飖难得”
有人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不断地否定自己、重塑自己、寻找自洽的意义，比如人到中年的卢泊安；
风流倜傥也有人到中年
还有人身若浮萍，受困于风暴无法挣脱，但却与风暴共处，如蔓草般坚韧。正如撂地卖艺的邵玉筝和身世孤零的冯小寒，可以流离，不会毁灭。
南棋北鼓线将在今年的《双枰记》中进行进一步打磨调整
《双枰记》里所有的人物，都困在同一种时代的困境中，经受切肤之痛，做出各自的选择。但不管选择了怎么样的道路，却似乎谁也没有摆脱命运之手的捉弄。这是这个故事的第一层底色，它是无奈的、是阴郁的，像是那狱中三人的争吵，也像“南棋北鼓”多年的颠沛流离。
三位老友重聚囚室，却是一场暴风雨般的争吵
一如既往的程无右看到被捕杀的同志都是不到二十五岁的少年，也会反思——革命的意义难道是以少年人的鲜血来浇筑吗？
迂回徘徊的郎世飖，纵有千般个中缘由，然而“与段执政一见如故，与张大帅相见恨晚 ，与杜月笙把盏言欢 ”的过往，还是让他难以被视作“不群不党不偏不倚”，最终连妻子与旧友的理解也失去。
辗转反侧的卢泊安，失去了青年时候的不羁倜傥。当年引用《王制》抨击封建糟粕，人到中年又被人引用同一篇文章去抨击，《四张机》里不落口舌下风的他，原来也有面对骂名干脆什么也不做的时候。
疲倦的三位老友
唱大鼓的邵玉筝，拒绝去大帅府上陪酒，只能在北平街头过着一日也没有进项的撂地生涯，愁肠百结，更饥肠辘辘。被爷爷捡来的冯小寒，连名字与生辰也不知道，靠着一个小小的棋摊，所求不过是养活自己。
因一盏灯而相逢的两位奇女子
在话剧九人的民国系列中，这几乎是最灰暗的一段故事。没有主角的光环，你见到的每一个人物都带着失去与疲惫出场。他/她们与命运的风暴抗争过，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然后再被现实狠狠的捶打，空余一身困顿。
命运交响曲
看《双枰记》的时候，脑海里会突然响起贝多芬那首耳熟能详的第五交响曲。
无法反抗这张叫做命运的网，那选择本身就不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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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话剧九人作品中最动人的那一层希望与信念感也同样出现在《双枰记》中。越靠近风暴中心，比选择本身更加珍贵的个体价值便越凸显出来。“西西弗斯不会胜利，西西弗斯永不投降。”回忆过往，田园诗般的少年情谊中，那些最珍贵的理想从未磨灭，浮萍人生里，细微的善意火苗从未熄灭。这足以支撑三个中年人的囚室一夜，也与冯、邵二人织连起贯穿时间的共鸣。
少年的珍贵情谊
狱中的程无右，还在写作。他嬉笑怒骂呵斥当局，即使命悬一线，也还惦记着写《小学识字教本》。选择革命自然是选择抗争，但知识分子悲天悯人的底色上，有对乱世中每一个个体向真向善向知的关怀。
“一朝得势”的司法部长郎世飖，在主义的斗争、政治的斗争中仍然尝试维持法理的精神。袁世凯勾结黎元洪杀害张、方案，他却选择直击“责任内阁制”下的罪首陆军部长，引得一片哗然。他的所做所为永远显得不合时宜，因为他只是选择了一条更加曲折的道路，选择了相信技术官僚可以通过智识来濯清这浑浊乱世。他似乎“投靠”了年轻的自己所反对的势力，却又清醒地知道自己并没有“投靠”谁，因为周遭环境不过是憩身之所，心的位置，他从来都知道在哪里。
双枰记
这是观众们熟悉的话剧九人，是民国知识分子系列作品中一贯的赤诚。心怀启蒙之志，在混沌乱世中力求革新，对真知与真理的执着，对不公的反抗，对少年人的支持，对普罗大众的悲悯，这些情感出现在《四张机》中三位教授的判卷之争中，出现在《春逝》中物理双姝相知相伴的一年里，也存在于这“灰暗”的《双枰记》中三人共度的笼中雨夜。
舞台上如何表现人物的年龄跨度，也是对演员的考验
十年时光里的龃龉、误解，来自现实与命运的捶打，却未曾让三位挚友忘记年轻时一起办过的那份“永远说真话”的报纸。它是一切选择的源头，是风暴与命运无法摧毁的生命底色。
这个故事，让人想到那位耳聋的作曲家，想起那首被题为《命运》的作品中三短一长的标志性主旨小节，那是命运的叫嚣声，也是每一位个体用自己的选择吼出的回音。
颠簸不破的光
九人作品擅写动人的女性。然，不同于《春逝》里目光坚定的物理双姝，也不同于《四张机》里家学渊源、出口成章的少女古娴，《双枰记》里的两位女性因其底层色彩而独具一格。
北平街头唱大鼓的邵姑娘，初出茅庐，唱了一天还是饥肠辘辘食不果腹。守着棋摊子的冯小寒识字不多，透着一股子精明市侩气息。
她们都曾出现在一些至关重要的时刻。比如为求教授送葬的那日，比如为救程无右游行的那日……一眼看去，她们仿佛这些重要时刻里最不起眼的背景——送葬的队伍“一会儿喊口号，一会儿唱歌“，邵姑娘不过是在旁边练嗓子的一位路人；试图营救程无右的热血学生上街发传单，街边摆摊的小寒随口扔下几句无情的嘲讽。
小寒的棋摊也见证了三位故友过去的故事
她们带着一点疏离的见证，与三位老友所追寻的宏大理想形成鲜明的对比。属于知识分子的热血悲愤，在为生存苦苦挣扎的她们面前，显得是那么遥远、那么形而上。在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日常世界里，这些“主义”与“理想”似乎略显尴尬。
但当我们看完全剧，忍不住代入她们的视角时，终于明白了她们与这一枰棋间的千丝万缕：孤女小寒，收养了河边奄奄一息的女婴；玉筝性倔，被人泼了无数冷水也还是要把大鼓书唱下去；1937年，二人相会在南京城破之前难得的平静雨夜，共同读起了那本用来垫桌角的《双枰记》。
小寒眼里灵动的光芒
“仗义每多屠狗辈。”她们的故事，呼应着与郎世飖所秉持的唯法唯真，也呼应着程无右从未改变的刚烈耿直。正因为她们都并非站在时代洪流浪尖上的人物，其选择才更加动人。
倔强地要把大鼓唱下去的邵姑娘
只要还有如她们一样的女人和男人，狱中程无右写的书就还有意义，街头奔走的学子就还有奔头，三位挚友年轻时办过的报纸就还有信众，而十年里程无右、郎世飖、卢泊安、求三野抵抗命运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就不再是与暴风雨的无谓斗争。
《双枰记》中滚灯的光芒让人心安
求教授的送葬队伍经过之后，邵姑娘换了一支“击鼓骂曹”，唱给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大街，也唱给自己。小寒继承了爷爷的棋摊，她说自己对棋也有痴，“脚下一横一纵，最重要的是留着一口气”。她们不是《四张机》中的古娴，不是《春逝》中的健雄、静薇。终其一生，或许都无法真正摆脱命运的流离，也注定不会成为谁的星辰，但她们是自己的那盏滚灯——可以抛、可以掷、可以滚、可以压，烛火总不会灭 。
献给故人
有理想的真诚，有命运的颠簸，但《双枰记》最打动人心的地方，落脚在“情”字上。
第一幕《接不归》最末，程无右向郎世飖咆哮：“民国十七年四月六日，京师警察厅包围苏俄使馆，将你我昔日同僚求三野抓走，不到一个月即处以绞刑，你又可曾想过救他的命? ”——这一声质问，宣告了《四张机》中那位爱喝和平主义茶水的求教授的结局。也只此一句，旧友割席反目就有了全部的缘由。《双枰记》的情字虐心，是撕碎了曾经展现的美好：言笑晏晏之人，最终不敌灰暗的命运，为心中的执着献出了生命。
求教授与他那一壶和平主义的茶水
第四幕《双飞燕》，在少女小寒的棋摊边，青年程无右题下一把扇子：“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他对她讲起客居南京的张岱，而此时自己的内心也如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一般，不着一句思念，却注满了与同道中人携手同行、心意相通的回忆。《双枰记》的情字，充满怅惘与眷恋：年少时快意恩仇、苦中作乐，换得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少年时光总最美好
最后一幕《断处生》，三人分别在即，程无右生死未卜，前程不明。郎世飖轻轻开口，言语有千钧之重：“若有那一日……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这更是《双枰记》情绪共鸣的高潮——生死相隔之时，理想相托的默契，跨越了命运与选择的搏斗。
生者与死者，并没有谁的选择更轻松或更高尚：选择革命者，若为革命抛头颅在先，这是高义；而留下来的人，还要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踽踽独行，将那盏颠簸不灭的火苗，引向更远的远方，这是责任与担当。
“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几乎总能戳到泪点
在这份“情”之上，《双枰记》灰色调的底色与暖色调的点缀最终和谐共处——将这个故事献给故人。莫说那些无力反抗的命运，莫说那些阴差阳错的选择，莫说那些飘零的个体，莫说那些颠簸的真理，我们将这段时光献给故人，献给曾同舟共济、崎路同行、在生死之际值得托之以理想高义的故人。程婴杵臼，月照西乡，理想现实，终得两全。
此刻，愿我们都有那盏烛火不会倾覆的滚灯，与心意相通、生死可托的故人。
“
《双枰记》
剧 情 简 介
民国二十二年春，南京江宁。
狱中的程无右明日就要被开庭审判，友人卢泊安深夜来访，为他带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辩护律师、昔日故交郎世飖。三人少年时曾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棋友和对手，却在二十年间彼此疏离反目。
这一场特殊的辩护能否继续？棋盘之上，胜负难断；暗室幽微，火光分明。
认识我们
九人
介
绍
话剧九人是一支由北京大学校友创立、拥有丰富创造力与高口碑的青年戏剧团队。自2012年至今，九人已走至成立以来第十个年头。
话剧九人向来坚持原创剧目的创作、演绎，希望在剧作中照见现实的社会、呈现真诚的思考。话剧九人已出品、制作的代表作现有《春逝》《四张机》《双枰记》《落梅风》《柳叶枯刀》《西风长歌》等。以上剧目都以高度思辨性的内容、扎实的舞台呈现，收获了稳定的高口碑。
话剧九人作品《四张机》豆瓣评分8.6，获得包括第四届华语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2021壹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戏剧中国“2019年度话剧类”优佳剧本奖“，并入围大麦2020年度高分话剧榜单。曾赴上海、西安、深圳、青岛、南京等多地巡演。作品《春逝》豆瓣评分8.9，获得第五届华语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曾赴国家大剧院、大麦·超剧场、陕西大剧院等地演出，受邀参加2020年北京喜剧周展演、2021年西安戏剧节展演、2021年乌镇戏剧节展演、2021年国家大剧院夏季演出季展演等。作品《双枰记》豆瓣评分9.0，再创佳绩。
坚守原创，锐意创新。话剧九人拥有丰富多元的主创团队，既吸纳了具备丰富舞台经验的专业戏剧人才，亦集结了来自各行各业、拥有多元背景和创新能力的非职业戏剧爱好者。作为戏剧圈的一支「良心出品」团队，话剧九人正建立起独树一帜的影响力。
今
日
作
者
Michelle
想念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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