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枰记》剧评｜最难风雨故人来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
从1919年的“五四运动”起，青年节就成为了希望与力量的代名词。在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青年们艰难探索救国之路，以自己的创造力、悲悯心乃至生命，传承新民主主义的精神，将“爱国、进步、民主、科学”写入了灵魂的底色。
《双枰记》中，程无右、郎世飖、卢泊安三人正是那一代青年人的代表。剧中三人虽已从行至中年，藏在心底深处的信念却依旧如初，救国之心也一如既往，从未熄灭。
青年时期的合照，从左往右分别是卢泊安、郎世飖、程无右
“难为你等了这么久，为君风露立中宵也是应当。”
编剧以这句话为戏核，将三人早年写《双枰记》的经历与十多年后三人再次相见的场面相对照，于山河动荡中展现程无右、郎世飖、卢泊安三人之间的知己之情，以及民国知识分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本文有剧透，还没有看过《双枰记》的朋友谨慎食用喔~）
这注定会是一场艰难的会面。从二人身份来看，程无右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拥护者，宁折不弯的性格使他吃了不少苦头，过着“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的日子，用卢泊安的话来讲，“中华民国的发展史，就是他程无右的一部营救史”。而郎世飖则不加入任何党派，提倡“以不偏不倚之说进之”。
从二人性格来看，程无右性格狷急，好为专断，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他要认准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而郎世飖则谨慎敏感、深情多虑，很难轻易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
程无右与卢泊安争吵
但是为了营救程无右，郎世飖还是来了。或许是为想通过对程无右案子的辩护，为后世知识分子争取言论自由权，给浑浊的世道增添一丝清朗之气。或许是当真相信了卢泊安所言，程无右主动约他见面，是为了给他道歉，因而赴约前来。又或许只是因为“为君风露立中宵，也是应当”。
郎世飖最了解程无右的为人，早在程无右在上海被抓之时，他便可知晓程无右要的是一场公开的审判与堂堂正正的申诉，因而不曾在联名保程的诉状上签名。郎亦知程不顾自己，只求纵横驰骋地来这世间一遭，也只有他可以看出程认错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心里认着错，看上去却像宣战。
而程无右亦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郎世飖的情谊。他同冯小寒讲张岱湖心亭赏雪的故事，暗中透露出对这种知己之情的珍重。而曾经同郎世飖下过的半副棋局，亦可以在顷刻之间回忆出来。一向不喜欢低头的他会对等在外面的郎说“难为你等了这么久。”
正是这种莫逆之交的情谊为《双枰记》染上一层温暖的色彩，使之超出于一般意义上的观念剧。作者用悲悯的眼光去观照笔下的人物，去看他们乱世中的心酸与不易。“遥思往事，是报人，是学人，是党人，是愚人，是烂柯人也已矣。”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对于知识分子来说，亦是如此。
无处不在的棋盘元素
程无右的囚室
“棋从断处生”是围棋中一条重要的格言，意思是说下棋要会找敌人的断点，切断对方才有棋下。剧中此处程无右在旧友的喝斥中幡然醒悟此番判决结果的意义，终于同意郎世飖做自己的辩护律师，正是断处逢生。
从剧情设置来看，《双枰记》中共涉及到两场棋局，一场为程无右与冯小寒的对弈，另一场则是程无右与郎世飖的对弈。两场棋局都以程无右的失败告终，但是失败的原因却不甚相同。
程无右与冯小寒的对弈过程表现出程棋艺之糟糕，并使程对小寒讲出湖心亭的故事，他对她讲起客居南京的张岱，而此时自己的内心也如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一般，不着一句思念，却注满了与同道中人携手同行、心意相通的回忆。与郎、卢二人年少时快意恩仇、苦中作乐，换得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而程无右与郎世飖之间的对弈则起着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程无右是一位“终生的反对派”，正如朗所言“他认错的方式与旁人不同，心里认着错，看上去却像宣战。”因而下棋这个动作对于表现程的心理变化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程可以快速回忆出之前二人对弈的残局，说明他已经想过无数遍破局之法，但却主动做出了让棋的举动，足以直观地表现出程的内心变化。
同时在论棋的过程中，三人谈起动乱的时局，郎将世事的动荡比作“一盘根本下不完的棋”，而众人则置身棋局中，如同枰中之子，没有机会攻城夺地，甚至也不能够步步为营。因而便将“下棋”这一行为的意义进一步扩大，深化了剧作的表达内涵。
世事如棋局局新，时光消磨了豪情，却不会磨灭最珍贵的情谊。正如那囹圄斗室之外，总有那位为君风露立中宵的故人。
《双枰记》中不仅有着救国的雄辩、智识的缠斗，更有着众多耐人寻味的细节。《双枰记》中歌曲则不仅起渲染气氛的作用，更可适时衬托出剧中人的情感，从而形成剧情发展的小高潮。
《击鼓骂曹》同样为剧中人物邵玉筝所唱，求三野出殡那场戏令人难抑泪意，面对军警的驱逐，目睹众人的坚持，邵玉筝唱了一段大鼓以表心情。祢衡当着满朝文武大骂曹操，并借击鼓发泄，其高傲的性格与不屑强权的品格与程无右一般无二。剧中邵玉筝唱的两句是“好可叹冰心铁胆奇男子，烈性狂傲一命丧残生”，仿佛是在说命丧黄泉的求三野，其实又暗中指向程无右的命运。
《虞美人 · 听雨》则为剧作中人冯小寒所唱。随着《双枰记》书序一字一字念出，程无右笔下千钧，光影中跑动的仿佛是万千世相。而当一切归于平静，风中飘来了小寒清澈的歌声：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一段唱词完整来源于宋代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这首词以“听雨”为媒介，描写了少年、壮年和晚年的不同感受，跌宕回旋。蒋捷生于乱世，这首词也是他对于忧患半生的感慨，正如历经千帆之后的程无右回忆二十年的生活，不同于蒋捷老年听雨的平静，程无右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豁达，“忽焉二十年来，总成一梦，竟不曾有悔”。他用自己胸中一点灯烛照亮了黑夜的路，身入光中，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终生。
片尾曲《听雨》则由编导朱虹璇作词，淡淡勾勒出一个清冷的意境。“我们的影子并排站着，却没靠着”表现出知识分子独立不倚的人格与风骨。随后以时远时近的水上萤火比喻，暗示在救国的路上，不同的人走向了不同的路口。高潮部分则表现了知识分子们各自的艰难。“放弃的难，继续的乱，一颗心没来由地断”，同时亦用“终于有人，识别我破绽”来表现出知己相遇的欣喜。
而这首歌中出现的意象——细雨也有别样的内涵。细雨声音是清澈的，它不似暴雨般来得猛烈，亦不似雪花落下般轻柔梦幻，而是三分沉思、两份感伤，五分留得残荷听雨声般的清韵与凄凉。
《双枰记》是一出“献给故人”的戏，“故人”不止是指剧中程、郎、卢三人的相见，更是指剧外的我们与剧中人物的相见。在今天这个属于青年人的节日里，愿我们都可有百折不挠之勇气与永远向上之决心。
祝大家青年节快乐！
《双枰记》《春逝》演出安排：
《双枰记》
6月
北京
时间：2022.06.11-06.12
地点：民族文化宫大剧院
《春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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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
广州
时间：2022.05.08-05.15
地点：广州大剧院实验剧场
5月
西安
时间：2022.05.20-05.22
地点：陕西大剧院-戏剧厅
5月
苏州
时间：2022.05.27-05.28
地点：苏州工业园区北部市民中心剧院
7月
北京
时间：2022.07.22-07.24
地点：365剧场（天通苑文化艺术中心）
8月
杭州
时间：2022.08.12-08.13
地点：蝴蝶剧场（小百花越剧场）
关于九人
话剧九人是一支由北京大学校友创立、拥有丰富创造力与高口碑的青年戏剧团队。自2012年至今，九人已走至成立以来第十一个年头。
话剧九人向来坚持原创剧目的创作、演绎，希望在剧作中照见现实的社会、呈现真诚的思考。话剧九人已出品、制作的代表作现有《春逝》《四张机》《双枰记》《落梅风》《柳叶枯刀》《西风长歌》等。以上剧目都以高度思辨性的内容、扎实的舞台呈现，收获了稳定的高口碑。
话剧九人作品《四张机》豆瓣评分8.6，获得包括第四届华语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2021壹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戏剧中国“2019年度话剧类”优佳剧本奖“，并入围大麦2020年度高分话剧榜单。曾赴上海、西安、深圳、青岛、南京等多地巡演。作品《春逝》豆瓣评分8.9，获得第五届华语戏剧盛典“最佳小剧场”奖，曾赴国家大剧院、大麦·超剧场、陕西大剧院等地演出，受邀参加2020年北京喜剧周展演、2021年西安戏剧节展演、2021年乌镇戏剧节展演、2021年国家大剧院夏季演出季展演等。作品《双枰记》豆瓣评分9.0，再创佳绩。
坚守原创，锐意创新。话剧九人拥有丰富多元的主创团队，既吸纳了具备丰富舞台经验的专业戏剧人才，亦集结了来自各行各业、拥有多元背景和创新能力的非职业戏剧爱好者。作为戏剧圈的一支「良心出品」团队，话剧九人正建立起独树一帜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