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港(公司)背后的重大秘密
美国CNN记者：这座金山已经变成一个深谷
作者：穆罕默德·沙苏里（印尼）
编者按：到目前为止，相信没有多少人清楚了解在印尼西伊利安开采贵金属大半个世纪以来获取巨额利润的美国财团自由港-麦莫兰公司(Freeport-McMoran)对印尼政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本文译自印尼政论家穆罕默德·沙苏里(Mohammad Zazuli)撰写的文章。文中披露五六十年代错综复杂的亚洲政局中，自由港公司夺取西伊利安金矿垄断权的过程，令人迷思其中和印尼1965年“9·30事件”的发生是否有某种神秘的关联。而近来在与印尼政府就矿业合约谈判中产生的矛盾，亦令人联想到印尼大半年来宗教极端教派和既得利益集团借钟万学事件发动的大规模倒钟万学活动背后，是否包括意欲推翻佐科维总统以保自由港庞大经济利益的西方势力牵涉在内，个中内情实在耐人寻味。
自由港公司(Freeport)，是一间拥有巴布亚(西伊利安)米米加高原金矿、银矿和铜矿开采权的巨无霸矿业公司。据记录，巴布亚的金矿储藏量全球第一，而铜矿的储藏量则占全球第三。
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描述这家公司是如何从起家至拥有数十年开采权来掠取在巴布亚数之不尽的自然财富，下面是其中一个版本。
1961年前后，苏加诺总统持续不断的修改外国油公司和采矿公司在印尼的合约，要他们留下公司收益的百分之六十给印尼人民。为此，他们大部分都对此一政策心表不满，并开始策划对印度尼西亚邪恶的政治阴谋。
1996年年底，一篇刊登在《探查》（Probe）杂志上、由一位叫丽沙·佩丝 (Lisa Pease) 的作家写的文章轰动了全球。这篇文章存放在华盛顿国家档案馆，书名是《JFK，印度尼西亚、中央情报局和自由港公司》（JFK,Indonesia,CIA and Freeport 注：JFK是遇刺身亡的时任美国总统约翰逊·费兹尔·肯尼迪John Fitzgerald Kennedy的英文简称）。虽然自由港公司对巴布亚金山的垄断始于1967年，但是他们为此而进行的活动显然在许多年前就已开始。
在书中，丽沙·佩丝提及“费利波特·舒尔夫”(Freeport Surphur 自由港公司原名)，一间因为1959年古巴政权的更迭而导致面临倒闭的公司。当时，古巴在费德尔·卡士特罗领导下一举推翻巴帝斯达独裁政权，并把所有外国公司收归国有。才在古巴开始从事以镍矿船运业务为主的“费利波特·舒勒普”最终也因受到影响而与古巴关系紧张。据丽沙·佩丝书中披露，“费利波特尔·舒尔夫”的总裁曾经多番进行对费特尔·卡特罗的暗杀行动，但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在局势充满不确定性的1959年8月，福布斯·威尔逊(ForbesK. Wilson)出任“费利波特·舒尔夫”的总裁，他随即会见东婆罗洲公司(East Borneo Company)的执行董事赞·范·克鲁生 (Jan van Gruisen)。在会见中，克鲁生告诉他发现有一份1936年由简·切克·多兹(Jean Jacques Dozy) 撰写的有关在西伊利安颚尔斯伯山Gunung Ersberg (铜山) 的调查报告。
很奇怪的是这份报告事实上已经被当作无用而历经多年存放在荷兰图书馆。尽管如此，范·克鲁生却被这份已经封尘的调查报告所吸引并细心阅读。范·克鲁生热情的向“费利波特·舒尔夫”的领导人讲述其美丽无比的自然风景和切克·多兹提及的无以复加的天然财富。
有别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铜矿，颚尔斯伯山周边的铜矿是裸露在地表上。听到这里，威尔逊非常渴望马上就去西伊利安作实地观察以证实其正确性。他想，如果这份报告所言属实，他的公司将可以重新振作，平安度过近在眼前的倒闭危机。
几个月以后，福布斯·威尔逊对颚尔斯伯山及其周围地区进行了准确的测量，其结果日后就写在一本题目为“征服铜山”(The Conquest of Cooper Mountain)的书中。
福布斯·威尔逊把这座山称作是最大的财富, 一种不需要挖掘而铺满地表的财富。更令威尔逊狂喜的是他发现除了丰富的铜矿，这座山还有大量的金矿和银矿。
他把这个发现以电报通知费利波特在美国纽约的总裁卜·赫利士，告诉他这座山在14亩范围内，只有一亩是没有铜矿的，矿藏深度更只有一百米深。
对威尔逊的报告进行了分析以后，自由港公司的矿务顾问估计可以开采到地表上1300万吨和地下100米深1400万吨的矿藏，开发所需的经费大约在六千万美元左右。生产所需的成本估计是每磅16仙美金，每磅可卖到35仙美金。照此计算，费利波特估计在三年内就可以还本。这份报告现收藏在美国大华盛顿州国家档案馆。
事实上，在西伊利安政局变化的威胁中，“利波特·舒尔夫”很明显经历了和在古巴相类似的遭遇。其时，印尼和荷兰的关系日益紧张，苏加诺甚至开始派遣空降部队前往西伊利安。
威尔逊本想要求美国总统肯尼迪协助他冷却西伊利安问题，但是，肯尼迪总统反而支持苏加诺，并威胁荷兰如果继续坚持拥有西伊利安，美国将停止“马歇尔援助计划”，对于急需外援资金以恢复二战后凋零破碎的荷兰，惟有妥协并宣布撤出西伊利安。
荷兰方面看来并不知道颚尔斯伯山隐含大量金矿，而非铜矿。否则，断不会同意美国的提议。实际上，和来自该金山的收益比较，美国的“马歇尔援助计划”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眼看荷兰有撤出西伊利安的迹象，和东婆罗洲公司的合作被搁置下来。自由港公司的领导们显然大为生气，尤其听闻肯尼迪总统已经准备通过国际货币基金会和世界银行给印尼提供达1100万美元的经济援助。无可奈何，所有的计划惟有搁置下来。
在肯尼迪总统于1963年11月22日和妻子乘坐开蓬车被枪杀身亡后，情况发生了180度的变化。当时，各界认为肯尼迪枪杀案是一起牵涉到意欲维持美国霸权政策的国际大享的大阴谋。
美国CNN记者：金山上所有的金矿、银矿和铜矿都全被运到美国，留下一个个含剧毒的深谷，为当地巴布亚人的河流和土地遗留下达至百多年的污染和影响。
接替肯尼迪的约翰逊总统采取了与前任截然相反的政策，减少了对印尼除军事援助外的经济援助。
在1964年美国总统选举活动中曾经参与协助约翰逊成功当选的奥古斯土·希·朗 (Augustus C.Long) 是自由港公司的其中一位董事局成员，一位在印度尼西亚有着重大利益的人士。除了与自由港公司有关联，他也统领德士古集团及其属下与加里福尼亚标准石油合资拥有的佳仕德公司。此外，奥古斯土斯·希·朗 (Augustus C.Long)又是基督教长老会医院董事局主席以及美国中央情局总统外国事务顾问。
1961年，苏加诺总统决定对外国投资者采取新的政策，规定外国投资者必须将收益的百分之六十拨归印尼政府。作为在印尼投资的三间油公司的其中一间，佳仕德公司明显也受到了苏加诺总统这项政策很大的打击。奥古斯土斯·希·朗非常震怒，认为为了维护其利益，必须尽快把这个人清除掉。奥古斯土斯·希·朗活跃于纽约基督教长老会医院并曾于1961-1962年期间两度出任该医院主席。中央情报局官员以此作为集会的地方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丽莎·佩斯很详细的讲述这位人物的履历，其中提及1964年至1970年，朗退休后出任德仕古的领导人期间的所作所为，而这段时间是人所共知的印尼“最关键性”的时期。
丽莎·佩斯得到的资料显示，1965年3月，奥古斯土斯·西·朗当选为洛克费洛旗下其中一间公司“化学银行”的董事。1965年8月，朗被提拔为美国总统对外事务顾问委员会成员，一个对美国就是否在某一个特定国家采取秘密行动有很大影响力的机构，而朗就是由美国中情局组织一批被称为“我们本地的军中朋友”的印尼陆军军官发动政变推翻苏加诺政府的其中一位策划者。
根据印尼通识资料馆历史观察员阿斯维·马尔万·亚当斯博士 (Dr Asvi Marwan Adam)，苏加诺确实很想把印尼资源的开发工作交由印尼民族企业进行。阿维斯称，美国驻雅加达大使馆的一份记录显示，1965年12月，由查尔·沙勒 (Chaerul Saleh)领导的小组正在芝巴纳斯的行宫进行对印尼外国企业国有化的检讨。
一向支持外国资本的苏哈托乘坐直升飞机来到现场，向在场的出席者表示，他和陆军不同意外国企业国有化计划。“当时，苏哈托很勇敢，苏加诺都从未如此命令过。”阿斯维说。早在1965年之前，有一位来自美国企业的大班曾经会见过苏加诺，该企业表示准备在巴布亚投资。但是，苏加诺婉言拒绝了。“我很同意这个很吸引人的计划，但不是现在，请留给我身后的下一代处理这件事吧！”阿斯维模彷苏加诺的口吻说。
苏加诺计划20年后等到印尼有自己的技术人才和对自然资源的充分认识，才让外国资本进入印尼。因此，苏加诺派遣了不少大学生去其他国家学习以作准备。
苏加诺可以设一道墙来阻止外国资本进入，但是，野心勃勃想推翻印尼政权的外国势力也不甘示弱。
早在1964年之前，有一位观察员获准查阅巴基斯坦外交部重要文件，发现一封来自巴基巴斯坦驻欧洲大使的函件，这封1964年12函件披露了一则来自荷兰情报人员的秘密讯息，说在短时间内印尼将转向西方。莉莎解释说这个讯息的意思是印尼将会发生由共产党发动的政变，令陆军有很充分的理由借此消灭共产党然后把苏加诺囚禁起来。
其中一个重要证据是来自密码代号为Cinpac-342的电文，这份1965年1月21日晚上9点48分发出的电报，提及印尼陆军高级将领和司令官出席了旨在检讨假设苏加诺一旦去世引致局势紧急的会议。但是，以苏哈托将军为首的陆军一小撮人并不就此却步，他们拟催促陆军部队夺取政权，而不想等苏加诺作出阻挠后才行动。
中情局前官员拉尔普·麦克赫 (Ralph Mc Gehee) 也曾经证实确认有这么一回事。通过由印共策动的九月三十日运动，将印尼共产党作为替罪羔羊成为倾向苏加诺的将军委员会7位将军被杀害的凶手。(译者按：这一段文字所叙述的事实，与我们一向所了解的资料有出入。)
1965年9月30日运动爆发后，印尼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3月11日由苏加诺发出的、旨在授权苏哈托着手处理国家纷乱局势的最高领袖命令书，最后被故意曲解，令苏哈托借口获授权接管政权而最终成为总统，从而完成了一次政变计划。
“自由港”矿区的金矿石
在1996年于《探查》杂志第三-四月期出版的题为“JFK、印度尼西亚、中央情报局与自由港”的一篇文章中，莉莎·佩丝写道，1965年11月初，忠于苏加诺的一批将领(译者按：这一点与我们一向所了解的资料有出入)被杀害的惨剧 (即7位将军被印共杀害的事件)发生后一个月，福布斯·威尔逊接到自由港公司董事局主席朗保恩·威廉斯 (Langbourne Williams) 的电话，问他“是否已经做好开发西伊利安金山的准备？”
莉莎·佩斯获知自由港公司众位高层已经和印尼精英重要领导阶层有联系，因此，自由港公司将更容易进入印尼。前面所述当时的印尼精英领袖包括时任矿业和石油部长伊布奴·苏多窝 (Ibnu Soetowo)，他为陆军部队负责所有的行动预算，是一位在陆军部队中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此外，又有一位叫祖鲁斯·峇赫查 (Julius Tahija.) 的人物负责伊布奴·苏多窝和自由港公司之间的联系。在双方的交易中充当涉及本地跨国企业主的先锋，这些企业包括法鲁卡有限公司(PT Faroka)，普罗特德尔&甘伯勒有限公司(英国) （PT Procter& Gambler )，菲勒玛有限公司 (PT Filma) ，印度尼西亚洋有限公司(PT Samudera Indonesia)，商业银行(Bank Niaga)，还包括费利波特印尼(Freeport Indonesia)。
1967年，在瑞士日内瓦由洛克菲勒公司斐特伯克 (Bilderberger) 起草的外国投资法案草案，成为1967年第一号外国投资法案正式生效。自此，自由港公司成为了由苏哈托签署的第一家外国企业。确切地说应该是由1967年4月7日起，印度尼西亚终于成为非常依赖美国的国家，时至今日，甚或直到永久。
自由港公司投资约750万至1000万美元的金额，签约仪式在矿务部举行。印尼政府由矿业部长斯拉默·普拉纳达工程师 (Ir. Slamet Bratanata)代表签署，自由港公司由费利波特·舒菲尔企业主席罗伯特·士·赫尔 (Robert C. Hills) 和为维护企业在印尼的利益而成立的费利波特印尼分公司主席福布斯·克·威尔逊代表签署。
源自这份合约后来成为于1967年12月正式生效的1967年第11号矿务法案，是印尼第一份矿务合约。在苏加诺时代，所有涉外合约是以印尼本国利益为先，而自苏哈托掌权后，这类涉外合约却都是损害印尼利益的。
随之而来的是由泛太平洋镍矿有限公司 (PT Pacific Nickel Indonesia) 和印尼矿务部签订的在西伊利安岛和维克圣逹尼地区的镍矿开采合约。这份合约由荷兰豪高芬斯公司(Koninklijke Hoogovens)的伊·奥芙·维连 (E. OF Veelen,)、继斯拉默·普拉纳达工程师之后出任印尼矿业部长的苏曼得利·普罗佐尼格罗 (Soemantri Brodjonegoro) 与美国钢铁企业的尔·迪·赖恩(RD Ryan)签约生效。印尼泛太洋平镍矿企业是由荷兰豪格芬公司 (Dutch Koninklijke Hoogovens)和穆勒公司(Wm. H. MÜLLER)、美国钢铁企业 (USSteel)、罗逊矿业(Lawsont Mining)与史勒特·哥顿矿业有限公司（Sherritt Gordon Mines Ltd.)联合组成。
为了发展这座金矿，自由港公司联合了巴特尔公司 (Bechtel) 这个有很多顾员是为中央情报局办事的美国企业，其中，中情局局长约翰·麦克恩 (John McCone) 拥有巴特尔公司(Bechtel) 的股权，而前中情局局长理查德·赫尔姆 (Richards Helms) 则是该公司国际事务顾问，直至1978年。1980年，自由港公司与由詹·卜·莫菲德 (Jim Bob Moffet) 拥有的麦克莫兰公司 (McMoran)合并成为每年有1.5亿收益的全球最巨无霸企业“自由港-麦莫伦公司”(Freeport-McMoran)。
1996年，自由港-麦莫兰公司(Freeport-McMoran) 一位行政人员佐治·阿·马里(GeorgeA.Maley)写了一本厚达384页、名为“克拉斯伯克”(Grasberg)的书，说明西伊利安的金矿藏量世界第一，铜矿藏量则占世界第三。马里写道，1995年的资料显示，该处铜矿藏量收益可达40.3亿美元，并将继续带来45年的收入。讽刺的是，马里极为自豪地表示，这个位于西伊利安的全球最大金矿和铜矿的开采成本却是全球最低廉的。
自由港公司绝对不愿失去这个金矿，他们由克拉斯伯克矿区(或叫登巴卡布拉)建了一支支通向阿拉芙卢海长达100公里巨型而坚固的管道，由停泊在该处的巨轮把金矿、银矿和铜矿源源不绝地运到美国。
一位于九十年代获准乘坐直升机飞越“自由港”矿区的美国CNN记者证实，当时他看到的这座金山已经变成一个深谷，金山上所有的金矿、银矿和铜矿都全被运到美国，留下一个个含剧毒的深谷，为当地巴布亚人的河流和土地遗留下达至百多年的污染和影响。据绿色和平组织的观察，自由港-麦莫兰公司的运作已经每日向最终流到阿拉芙卢海的奥多美那河与爱克瓦河倾倒超过20万吨废料。
“自由港”也形成国家官员由文官以至军方罪恶金钱的来源。由1967年至今，这个全球最大的金矿成了他们个人和家族至富的私人矿业。自由港-麦莫兰 (Freeport-McMoran)为这些人付出的金额，对我们而言是巨额的款项，但相比起他们从这个矿业中所掠取的天文数字般的利润，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这也说明，为什么无论谁当印尼总统，都不能够改变这个条约和现状，谁敢试图动摇这些大亨的矿业利益，其政权都会遭到他们以其全部政治能量和强大军力的攻击而动摇甚至垮台。
(原载香港《印尼焦点》杂志翻译：吴文根)
编辑/闻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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